《过去的歌》
初清水，1983年生于中国湖南麻阳，出身在一个赤脚医生家庭，1999年开始写诗，在中国的诗歌刊物《诗歌月刊》、《诗选刊》、《散文诗》及一些民间诗刊和网络诗刊上发表过作品，现为中国一家媒体的记者。
目录
第一辑：荒唐的结局
失恋之歌
写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早晨
十四行：爱的痛苦
坐在教室里想到毛泽东
雨
京广铁路上的雪
献诗：给——
围困
一首书写高尚的可耻的诗
给F
供词
命运
南方（二）
真实的想法
信札
第二辑：地狱之光
给父亲
写给外甥女虔虔
我们必须恋爱
诗章
叙事：生日纪念
“心再一次泛起波澜……”
南方的一个下午
爱情在一九九八
爱滋病之歌
停电的晚上
你是个冷血动物
“那些炙热的午后……”
黑暗的午后
忏悔录
情欲
悲歌
第三辑：感恩节
乡村（组诗）
“春天我们相识……”
听广播
再见
“生活里溺水的皇后……”
午后时光
灯下独酌
酒后诗
归途
秋天（断章）
古怪的一天
农事诗
旅程
第四辑：告别父亲
在深夜
写一首诗给昌仁
二月
她
病
默
在深夜（二）
屋里有光
那些无药可救的人们
情诗
往事
阳光令人心碎
老陶
民国三年
我看见
祖国，请给我胡说八道的权利
祖国
第五辑：早期诗选
这样的日子
海之恋
致雪莱
十四行：你的眼睛
烛光之夜
我的自由
土地
十四行：受难的爱情
２００１冬天的抒情
穿越城市
爱之旅
第一辑：荒唐的结局
失 恋 之 歌
献辞：
歌唱失恋吧，像歌唱虚假的爱情一样
歌唱辉煌的失恋吧
爱情由危险的恋情和疯狂的失恋构成
1. 雨
我走在一条林间雨道上
两旁的杂草像我的头发一样疯狂生长
该是一次放风 一个囚犯幸福的时刻
和几个同伴闯入山花灿漫的山林
其实当时艳阳高照
日后的仇恨指使记忆披上雨水
无罪坐牢的那次长时期囚禁呵
我失去的青春年华
我杀不了他们 那些迫害我的人
当多年后你被记忆唤醒
让我们一起咀咒恶人吧
但愿咒誓能烂尽他们的五脏六腑
~~~~~~~~~兮~~~~~~~~~兮
心情是雨 灵魂是屋檐下潮湿的岩石
我那时没有了微笑 连眼泪
都被度日如年的岁月胶住
在心中枯死
~~~~~~~~~兮~~~~~~~~~兮
连同我自己
但我已经毫无理由地复活
狼狈不堪的我
胆小怕事的我 禁欲的我
如山林一样潮湿阴森的我
石头一样枯燥无味的我
雨使我不顾一切、狼狈 的我
2. 爱情
我曾经渴望 我曾经渴望的
不是你 爱情
我曾经渴望的是你的毒药 而
不是你 爱情
我的毒药无处可撒
丢到井水里面我将由坐牢改判
枪毙 曾经伟大的爱情
我的毒药只有让我自己吞下
然后由我自己对下毒的人进行审判
我崇拜的渴望的迷误的他妈的
爱情 世界上最圣洁的一桩买卖
去死吧
我服下的毒药不是你
对我审判的可是你？
把我永久留放的可是你？
让我在爱人面前哑口无言的可是你？
所以今天我无法回去
所以此刻我无法见到母亲
最初给我的记忆
逝去 那些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
通通离我而去
呵 告诉我
我是否已成为永久流放的孩子？
3. 去吧
一桩桩刑罚被搁置到一起
一桩桩交易染上无耻加无奈的血迹
今夜我将象外面的大雨一样放声哭泣
象刚才响过的雷声蛮狠唤醒我自己
你要好好地活 你要好好地
好好地自由地活
去吧 美妙陆离的爱情
算我无福消受 我已经太累
滚开 滚开 高傲无比的
爱情
难道我未曾付出
难道我为你浪费的生命还不够？
我苦苦追寻 你无动于衷
我向你靠近 你离我而去
我爱的烈火使眼睛溅血
在你那里找不到回声
爱 你为什么不给我狂风暴雨
像屋外的大雨摧毁
近于乞讨的可怜的树？
我知道你热衷沉默
那么 去吧 骗人的爱情
让她走出永远地走出我的生命
我还要好好地好好地自由
而贫穷地活
今夜我将呼呼大睡
但愿美丽的梦境占住我的全部
而那里面没有一个你！
2002．4．9
写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早晨
我走过了漫长的道路
这一天仿佛世界重新开始
这一天 我和太阳
从地面冉冉升起
一同被云雾掩盖
你知道
痛苦曾经怎样折磨我
现在还紧紧抓住我不放
你可知道 我的爱人
可这一天和过去不同
这一天我开始对苦难满不在乎
小丑、独夫和奴才
全部落到我的身后
听着 告诉你也告诉我自己
苦难和羁绊都被我抛弃
一定要记住这个美好无比的早晨
二零零二年九月十九日
我品尝了受难之后的第一次欢乐
这一天仿佛世界重新开始
并将永恒
从这一天起
我相信精神永恒
相信受难像宗教一样
使整个世界纯洁、实在、幸福
我的幸福将和苦难一起延续
没有终结也没有停留
就这样把今天的美好告诉我自己
也告诉你
伟大诗篇的一位读者
2002．9．19
十四行：爱的痛苦
我妈妈告诉过我尊严这两个字，我也知道尊严这两个
字的含义，这些我都知道，别人不用再来教导我
在你面前，我学不会把头颅高傲地扬起，借以
表达尊严，我学不会，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远处和近处注视着你，着了迷我心情
阴郁，愤世嫉俗，可是从这一天起，重又唤起
了童年时代对世界的美好感觉和记忆
这是否是一种幻觉 不管怎样，我已无力分辨
你在我眼中的形象如影子，一下子实在无比
一下子缥缈虚无 我试着靠近你
可有一天你告诉我：你并不爱我。你说：
那是不可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随之
我的心陷入痛苦，想把你忘记，痛恨你
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一切又如同过去
2002．10．16
坐在教室里想到毛泽东
我从这里走出去
一直走到墙壁
或其它障碍
我真的不知往哪里走
不要逼我
从这里飞出去
或者，我的他
妈的思想
从这个窗子里飞走
一直飞到很远
很远
远到科学家无法用
仪器测量
虽然，现在的科学很发达
我知道
你会说
幻想家
唯心主义者
你忘记当年
就这么教我
最后你说
一篇以毛泽东为题的诗
怎不提到毛泽东
哈，你看
提到了
2002.12.9
雨
雨使我的心情好好,好像我的心情就
是雨。冬天的雨。当我走到楼层下面,
手和耳朵开始发热,脚由冷湿变
暖和。真喜欢这冬天的雨,更
喜欢和你在雨里漫步。要是不感冒
就好,在雨中淋湿,到屋子里紧
拥到一起。那时侯我不关心性
那时侯我俩不由自主抱到一起
不去想性,让温热和抱得更紧
的冲动往下延续
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雨,我想
就算你热爱晴天的阳光（我也一样）
一定不会不喜欢——至少不讨厌
雨,雨像你今晚的哭泣,你看
你哭得多凶,纷纷扬扬
忍都忍不住
我不知你为什么哭泣（我不
相信就是丢了钱）就像
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下雨
我抱紧你,不去管你愿不愿意
让你在雨中感到足够的暖意
这样潮湿的冬天的雨使我
迷乱,步入无边的森林，一心
只想向前,刺和毒蛇都来不及顾及
我知道雨就是我自己
远方无人居住的高山上的雪,在寒
冷的雨夜,我喜欢雨,像
爱着我自己,渴望下一场大雪
2002.12.18
京广铁路上的雪
这是小学课本上看到过的京广铁路
向北是北京，往南通往广州
北京我不敢讲，就讲广州吧
那是一个暴富的城市 街上穿梭着暴富的
车辆 里面坐着暴富的百姓
一女士（小姐不能用）庸懒而富足
手拿提包 正专心致志 感受
来自下体的抚摩 市声嘈杂
发自赤唇的声音无法听清 那时侯
我在我的南方小城 我的亲人们
在福建、浙江 我舅舅去过广州 他说
那里的工作很苦 小姐很漂亮
一天十六七个小时的工 那时侯
我听到了徐天龙自焚的消息
铁路两旁的空地上白雪皑皑 长长的
列车从眼前一穿而过 宰断我的思绪
然后我开始了来自内心的跨越
我知道我的身体阻挡不了火车的呼啸
我不是去卧轨自杀 我穿过铁轨
我知道我的穿越无法阻止民工去到广州
有人会说我试图阻碍历史发展 我的小姨
姨夫、舅舅他们需要钱 这时候火车向我
徐徐开来 我知道这个庞大的动物将以超过
我思想的速度来到我面前 把我碾碎
象得意洋洋的巨兽一样直奔广州
那座膨胀的城市 若无其事
我还是跑吧 我的亲人中已经死掉一个
不能让人误会我们只会以自杀抗议
广州，火车，京广铁路，这些诱人的名词
吞下我们的筋骨，鲜血一饮而尽
我们就只会以毫无意义的死以示抗议
于是衩开双脚 仓皇而逃 来到网吧
写下了这首诗，其实早已被腥烈的钢铁
碾成粉身碎骨，我其实已死 这首诗是留下的
遗言 我用鲜血写了一首诗 我想这是
我能拿出的最好的一首了 兄弟们
2003.1.9
献诗：给——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就是我的最爱
我爱你，我再说声：我爱你
我一定要把这三个字当面说出来
让你相信，我是真心的，让你知道
我有足够的勇气。Baby，接受
我的爱吧，不要那么冷酷无情
对我这样一份爱，上帝都会流下感动的
眼泪，难道你竟至于无动于衷？
爱我吧，就像我深爱着你，别让美丽的心灵
冷如冰雪，让年华白白逝去
让我们相爱，去寻找那些最美好
最美好的幸福，让生命……
2003.3.4
围困
千万个人跑了过来 手持火把
高声呼喊 我知道他们是在喊着我的名字
他们没发现我伏卧的这块小小的藏身之地
周身的空气如我的内心黢
黑一团 我胆战心惊 胸部发紧
对下面的火光却无限神往 那是火
在寒冷的冬夜 我曾在内心深处
一次次高声呼唤 我的眼睛曾急切地希望看到
光和热啊 就那么一点点 微弱得不可
救药 对我都是无尽的财富 而如今
我将被它烧死 火光涌近
他们将找到我 贪婪的火舌将从他们
的手中伸出 把我吞食 任我嘴中
发出一声声惨绝人寰的苦叫 他们
一个个面颊发冷 全到像失去了言语
死盯着我 有的面面相觑 疯狂的笑弥
漫整个山洞 我面颊发麻 视线迅速模
糊 听到从自己身上发出“吱吱吱……”
有人从壁沿上爬了上来 有的正往对
壁的小径上攀附 几个火把低打着伸进地
下小洞 仿佛传来言语——
“说不定就会在下面找到” 接着传来
表示赞同和反对的声音 周旁发出深喑一切的嘲
笑 争论随火把一同消失 火把越移越近
我屏声息气 紧张似已消逝 一种莫
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为什么趴在这个地方？
这些人一个个手舞火把都干些什么？
这地方又是哪里？
我努力回想 却什么也没想出
突然被一个很响的声音惊醒
响第二遍的时候才听清 我不敢抬头
刚才的小心翼翼一定有它的道理
想见那人手举火把 正伸长脖子往这边
看 显然没发觉我 说了句“没人”就掉
转了回去 “妈的，信了吧，我说没人硬要来
无遮无掩他怎可能躲这去处？” 那个他
一定指的是我 想着想着就紧张了起来
这些人中似乎没有首领 自顾自搜寻
好象也没什么目的 仿佛在做着一种慢悠
悠进行着的游戏 我想笑 却笑不出来
我想大声问他们：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竟没有出声 就这样贴着略向里凹陷的岩石
眼神里游移着无数跳跃的火光 忘记了一切
像在做一次无穷无尽的等待 时间
就这样窒息 伴随火光的燃烧和焦灼的喧嚷
度日如年 不 下面的那些人又像是
度年如日 我们共同的周旋使自身奄奄一息
那些是什么 不远处像血一样扩散开来的帷幕？
2003.3
一首书写高尚的可耻的诗
他们对我漠不关心
他们象我对他们漠不关心一样对我漠不关心
他们白天流血流汗晚上性交或者看黄碟
有的也用半个月挣来的钱嫖上一回
打一晚牌输个精光 喝上一餐酒
象对我不关心一样对世界漠不关心
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去关心的
世界没有他们去关心的必要
他们走在大街上脑子里装的不是上网泡妞追星
选举桑拿浴牛奶浴买房子到哪去捞上一把
是今天挣了钱多少明天能挣多少路上给老婆称几斤卫
生纸（而不是卫生巾）给孩子买个小小的奇奇怪怪
的玩具 或者什么也不想
他们生命里没有故乡也没有了希望
生活像我这首诗一样没有诗意没有读者也不会有多少起伏
他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奄奄一息仍坚持要活下去
他们做得最多却得的最少
他们创造了财富却被排挤在财富之外
他们人数最多面积最大却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被称作光荣的人却到处不受欢迎没有勋章也没有荣誉
他们最沉默最不善于夸夸其谈不高尚也从来不谈什么忏悔
可是是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
他们是多么高尚 我们是多么可耻
2003.3.14
给F
穿蓝色上衣的你 穿灰色上衣的你 手提
裙褶 穿过隐喻 穿越
凡人无法看懂的一切 赤裸裸
走在四月的河堤 杨柳
从空中吊下 垂到坝上
你走向五月 走向
更远的位置
我从远处大声叫你
你若无其事 继续向前
我的身子仍在动
你向上 向更深处
我向下
2003.3.21
供词
我姓初 名清水 我真的姓初 百家姓上是没有这个姓 但我们那一带姓初的人很多
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最初不是坏人 我知道我犯了罪 我不知道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籍贯湖南麻阳 性别男 一九八三年生 六月二十七 农历 大学还没毕业
专本沟通 就是专科读二年升本科 不用交那万多块钱 四年 有专本沟通
这个专业的 我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妈妈务农 我进了这里第一件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他们
我是超生的 出生时爸妈都很高兴 妈妈流了眼泪 爸爸实现了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
我贵州有个亲戚 我姨婆 我爸妈就是到他们那躲计划生育的 生我是在我家
他们不是和政府作对 我爸妈都是好人 我爸做赤脚医生没有发财 很多医生都盖起了楼房
他总不肯收人家太多的钱 他们一生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真的和我现在的情况无关
满月那天放了电影 我 是晚上 枪战片 我舅舅告诉我的 解放战争的片子 或者抗日战争
我妈上过半年一年级 她自己做不了主 五姊妹她最大 外公脚得了病犁不了田
外公不在了 我爸田犁得好 几个人去提 就嫁了我爸 他们并不相爱 后来一直吵架
闹离婚 没离成 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他们闹 我很怕 我妈很严 进了这里
我第一个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我妈 我不喜欢学校 但从小成绩就好 妈对我期望很大
她不希望我长大后当农民 所以要我读书 她不指望我当官 她说只要甩掉锄头就好 一切 都是命
所以她对我影响很大 我也不想当官 五岁那年 一个公安为调查一桩疯子砍人的
案子来到我家 配着枪 我围着他转来转去 他就把枪拆了红布下了子弹给我看
那是我第一次见枪 也是唯一一次 很重 所以枪杀我真的没干 临走他对我说
长大好好读书一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我小时侯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公安
后来到了县城读书 在法院院子里见到了那个公安 那时侯他不是公安了 他原本
就不是公安 穿着法官制服 我以为那是公安 他成了贪官污吏 满脸横肉
脸色阴暗 面如 虫 从那一刻起 我开始讨厌当官讨厌所有的贪官污吏 也讨厌政治
我大学读的是中文 但我不想当秘书 我不愿去和那些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我最大的
愿望是当个大学老师 但现在看来是没法实现了 我觉得很后悔 呜呜呜……
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 我是指坐在教室里翻教科书那种 我觉得读书跟坐牢一个样
学校在我看来是个地狱 我以前写过诗 请允许我抒点情 我觉得自己到这个地方来
也许玷污了诗歌 学校吞噬了我的全部青春年华 我痛恨那个地方 那些老师要的就是分数
小学初中我还行 高中就砸了 我进的是市里的重点中学 我虽然不喜欢读书
在高中以前 我还是希望考个重点大学什么的 我甚至还想考清华北大
我高中时最高的目标就是清华北大 这个写到了进高中老师要我们写的保证书里
可那时侯我已经长大了 十五岁 我有了很多想法 我开始变得不安心
从高中到大学几年我没认真听过几节课 我的很多心思都在教室外 在那些遥远的地方
高一我开始写点东西 主要是诗 写日记 我的第一篇诗发在学校办的一本杂志上
那时我立志要当一名诗人或者伟大作家 至今我还有这个想法 后来老师找了我几次
班主任早自习看到我读雪莱的诗 他就把那本书拿到讲台上告诉大家 雪莱的诗他读过并不怎么样
写得好是好 对学习没什么益处 读书还是为重啊 大家以后多读些英语
英语我本可以学好的 教科书的那种学法我不感兴趣 我反感课本反感课堂反感学校 有一个老师很好
他说说不定有一天我成名那篇就是处女作 还跟我讲同时要把书读好写诗还是次要的事
我现在还很感激他 他很真诚 我痛恨虚伪的人 后来那个杂志社的老师把我叫了去说了些 与诗无关紧要的话 我就不投稿了
命运
我知道我们会相爱
我知道在这个即将来临的五月的早上
我们的身影将双双出现在田野
野花你的眼睛 天空你的爱情
阳光灿烂的上午
我们一起走遍大地
我知道我们已经深深陷入遗忘和肉体
午后或夜晚
我们迫不及待进入身体
在甜蜜轻柔的耳语中入睡
一同梦见婚嫁或鬼魂
像弓箭手梦见猎物
豹子梦见鹿群
而这一切在我们相遇之前无法梦见
2003.5.9
南方（二）
我精神的父亲
在阳光灿烂的午后醒来
傍晚时分
在一场大雨中睡去
2003.5.11
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是
当这些少女走过
的时候
我想入非非
当这些有着丰满乳房的少女
走过
声音远了
乳房没了
我想入非非
2003.5.13
信札
1
在那条串起四季的马路上
车不算多也不算少
我横过马路
步入通往
你家的那条巷子
2
我这里没有四季
我这里只有一个季候
甚至没有春天
冬天的时候
我最清醒也最难过
3
从那条巷子里出来
走到三岔路口
来到江边
来到洗衣的地方
来到冬天
4
空心菜 肉 豆腐
蒸饭锅 楼道
煤 煤厂 一毛九一个
5
1998年的夏天
太阳当头快要西下的时刻
对于我的生命到底有多少意义
对我的生命到底也有意义
它使我
变成了诗人
而不是其它诸如北大
中文系2001级学生之类的
人
2003.5.13
第二辑：地狱之光
给父亲
父亲 我描写过理想 描写过女人 但
没描写过你 还有妈妈 你们给了我钱
让我读了这么多书 有饭吃有钱用 写诗
但我没一首诗写过你 这些年
我甚至很少想起过你 但我的一切
是你给的 你给我衣穿 给我饭吃 小时候
你还跟我讲了许许多多的事
要不今天我就写不出诗
你从没跟我讲道理 这些年来
我一直认为你没教育过我 这使我怪你
而且难过 外面的人都跟我讲道理的
他们制造了对我从里到外教育改造的印 象
我长大了 你连话都很少跟我说
只是问寒问暖 见了面 我总觉得很难过
我遗憾我们两代人怎隔膜到了这种地步
我变成了人们所称道的知识分子 回到家里
不爱做什么事 父亲 你也以为我不做事
应该 你认为我将来该过好日子
不该象你 一辈子累死累活 好日子应该
从今天过起 所以我偷懒你从没责备我
这是你从小到大
受外面人改造的结果 父亲
今天晚上 我要给你写一首诗 这个
就是 我知道你会说这不是诗
诗不是这样的 我写得再通俗 再工农
大众 你也没任何兴趣
不过没办法 你儿子
就拿得出这个了 父亲 孩儿不肖
要是你觉得我不务正业不学无术
就停掉我的伙食费吧 儿子这么大了
还用着你的钱 你要是不给我钱
纵有万千才华 我也只能坐在
那呆想 打不出半句诗 但我知
道你不会 你总是这样宽容儿子 你认
为养着我是应该的 不会去想我已
经二十岁了 应该自食其力 自己挣钱
去做点事 父亲 你还记得吗 那天
我们去山上做工 太阳很大 我在这边山上
看到你在那边山上点火 烧地里那些
杂草 父亲 我要给你写诗就写这个
你那时的样子让我很难忘记 手舞火把
在地里跑 被野火围住 这就是你 父亲
2003.5.17
写给外甥女虔虔
虔虔
你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我是你舅舅
舅舅不能来看你
很难过
舅舅有时很想你
你是个可爱的孩子
高兴点吧
好孩子都应该快乐
2003.5.17
我们必须恋爱
我们必须恋爱，否则将死去。
我不愿随随便便，其实诱惑
我经不住。当像你这样的美人
出现在我面前，有点把不住。
恋爱其实不要什么资格，只要相爱
就可以。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爱你，尽管你的倩影老是站出
来证实。为什么如此姗姗
来迟。我已绝望，我的心
早已死。面对眼前的你，随
缘，随缘而已。为什么如此
姗姗来迟。为什么等一颗心
死了，冷了，上帝才将它交付与你
2003.5.28
诗章
总会好起来的，那些灰暗的、不幸的岁月
孤独的日子总会走到尽头
痛苦会在迟到的欢乐中瓦解
每个人都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这难道只是古典的空洞的梦幻？
一切不幸都会成为过去
在即将前往的陌生的国度，心灵最隐秘的角落
你会找到梦寐以求的所在
2003.6.6
叙事：生日纪念
二十年后，这个被黑暗跟血丝层层裹住的男子
长成了在日光灯下写诗的人，周身
为酒精充斥，像安全套灌满自来水
无限膨胀，四处流散
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七日
呱呱坠地，抱住整个世界，世界从此
抱住自己，一个诗人，一个没有任何用处
却四处抛洒激情的人
像星星抛洒泪滴
小孩子抛洒尿液 抛弃
整个世界，不顾一切
成就了今天的痛苦
这样的夜晚 大家都在睡觉
睡不着的人们 在唱歌 或干
着其它的事 而我却无所事事
手足无措 我该像
所有过生日的人那样
高高兴兴 开开心心
二十岁了
至少该宽慰
感激命运的赐予 夏夜
风在吹 一切都按原有的轨迹运行
只有我行走在轨迹之外 欢乐之外 疼痛
之外 甚至不相信有跟我命运相同的人
睡眠之外 麻木
二十年前的出生
被说成是一种放逐。永远走在了人群之外
肉体之外 无所依凭 死了
是什么让肉体飘荡在人世
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吃饭 穿衣
没有理由地爱着别人
没有理由地爱着自己
是什么 让我对命运如此痴狂？
像着了魔 必须流浪 必须
背弃子宫 背弃宁静
背弃一团漆黑
听堕落、躁动、隔膜、黑暗的声音？
自己同时加快堕落 拒绝赎罪
诗歌被砸碎 身体被砸碎 脱节 直到
肉体像暗夜一样沉沉睡去
耐心才被恢复
灵魂从睡眠中醒来 闪闪发光
再无法掩盖
2003.7.26-27
“心再一次泛起波澜……”
心再一次泛起波澜，诗情涌动
最爱最爱的姑娘，怎样
才能在绝望中获取你的欢心
得到爱之神的垂恩？
告诉我，用你美丽的声音
和美丽的眼睛告诉我
在无数个失眠之夜
在漫长得令人绝望的日子里
你是怎样激起我心中的死水
当我心灰意冷，心中升起无限仇恨
我恨你，不得不承认
给了我光明又将我淹没在黑暗之中……
2003.7.31
南方的一个下午
南方的下午是寂静的
卡车伴着机器轰鸣声
使听觉更加宁静
许多东西昏昏欲睡
许多东西正在死去
城市由喧嚣步入安宁
天气凉了 天空阴沉
铁路两旁 积水
淹没了许多石头的头部
前两天
刚下过一场大雨
2003.8.18
爱情在一九九八
一九九八年夏天
走进自己设置的爱情
西瓜藤爬满地
洁白、微红、粉红
一直尝到香甜的汁水流出
后来我们知道
这也是成熟了的爱情淌出来
的味道和颜色
我们躺在瓜棚里
谈论着甜言蜜语
身体、进入这些事
我们谈到三年前一次手淫
那时还上着六年级
转眼初中就毕业了
盛满成年人的忧伤
向对方坦言
三年来没认真听过几节课
以后该怎么办？
上重点高中、打工
还是在地里种瓜？
天黑后
谈论进入实质
你有没有搞过女孩子
有没有摸过她们的
乳房和大腿
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白天的话题被重复
在黑夜里
我们都说
搞过了 摸过了
是什么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样子
那时侯
我们就这样过
用谈论的爱情打发日子
漏洞已越来越大
我们知道
用爱情去填满
像用土填地洞那样
后来终于掉了下去
2003.8.21
停电的晚上
静啊，我现在内心一团漆黑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我身边的人都离开了我
周围一团漆黑，我想给你打个电话
卡里面只剩下一毛三分钱了
我想把我感受到的黑暗告诉你
敲开了隔壁寝室的门
那个好心人，找了半天蜡烛
还是没找到，就把手上那支
短的给了我，问我够不够
这个好心人为什么不是我的朋友呢
要是他是他也会离我而去的
现在这地方只剩我一个人了
刚才还济济一堂，热热闹闹
看上去人很多，其实只剩我一个人了
静啊，你也不能拯救我
这么黑漆漆的，你在自己
的房间里睡觉，周围一团漆黑
但你已进入梦乡，梦里的世界是明亮的
你的身体一团漆黑
但你怎么感觉得到呢，你感觉
到了吗？我今天走在路上想了想
能拯救我的恐怕只有我自己了
那是在白天的时候，那时侯路上
前前后后都走着人，现在我想起了你
在这只快要燃完的蜡烛下写信给你
也许明天我根本没勇气把这封信给你
也许这件事根本就是荒唐的
但我今天得救是因为你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没有你这个人呢
如果我不爱上你呢
如果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呢
那么今夜我将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无助而孤单，像个小孩子……
2003.8.27
你是个冷血动物
你是个冷血动物
我想你想得好苦
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走不好路停也停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己又有什么重要
世界又有什么重要
我快发了疯
而你却无动于衷
你是个冷血动物
你明明动了心还是回绝了我
你明明想恋爱却又说不想
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
可是我一直努力一直在努力
你是个冷血动物
可是就算你是个冷血动物我还是爱你
2003.10.18
“那些炙热的午后……”
那些炙热的午后
我等着你从对岸走过
记不清有没有等到过你
那些天
无论走到哪都希望碰到你
看着街上那些打着紫伞的人
我想会不会是你
那天我在超市终于碰上了你
下午五点钟了
天气还那么热
你从外面做事回来
说来歇歇凉
我装做没事
上了楼
我以为下楼来还会见到你
可是你却走了
亲爱的
2003.11.29，凌晨
黑暗的午后
我一走进房子就想哭
上楼隐隐感到从某处射来的暗箭
我没想到躲藏，或扑倒
在楼房过道，快进门那当儿
预感到这即将来到的黑暗的一年
穿行在冷风中找不到挡风的布
想起那些重大而又无声的事
我该怎么样打发接下来这个落寞的下午
还有漫长的夜
我该写封信告诉她
是谁飘荡在午后，魂不守舍，无所事事
企盼得到那不可能又无法阻挡
的关于温暖的施舍
有那么一天我将和她一起
被改变，相拥在这寒气袭人的午后
带给彼此温暖。我愿意。
可是，笔却迟迟没往那个方向去
在这严寒而又悲伤的午后
我没去找，但几乎可以肯定
没有给你写信的纸
2003.12.27
忏悔录
沉沦的河呵。我罪孽太深。你金光闪闪，你会飞起。我却无法阻止堕落。
我们试图挽救。却每每服下毒药。我们已无法停止服药。
是吗？我们已无法救赎。
黑暗的河啊，是夜空染黑了你的河水，你原本通体透明？我永远无法坠入你，我听见了你想见了你但无法进入你。我梦见自己脚踩河床手抓游鱼但没进入你，宿命的梦浸透河水的冰凉。
我看见月亮挂在天上。
月亮开始说话。庄严的开始。月亮说它是我的心我的心挂在天上。我说我不要挂在天上要坠入河底月亮说：这是不可能的。
庄严的河呵，我在庄严中无法救赎。戏谑的引入使河流更加庄严。庄严得不可思议。
坠河的意义变得更加重大，可能性更加渺茫。我们理解了那些神话，那些被我们斥之为痴心妄想的传说。
2004.1.24-2.5
情欲
在深夜里找不到自己的情绪
我在冥想
什么时候可以得到你
爱就是
把你按在床上
狠狠日你
想手淫
当日后
我变成像李白那样的诗人
这些诗篇为人诟病
毁了一世英名
一边是情欲
一边是诗歌
我选择把情欲写进诗
2004.2.27
悲歌
有一天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听不到对方的消息
从那些记忆的缝里插针直到从金属的光里找到你
一切已变得没有意义
那一天终会到来
天各一方，往事如烟
想起你
具体形象已从岁月的烟尘中消失
直到衰老，我才明白
从没真正爱过
只是一些占有、性
二十一岁我写下了这首诗
不幸言中了一个人一生的悲剧
2004.3.8-9
第三辑：感恩节
乡村（组诗）
1
天气转暖
我已不再害怕寒冷
穿梭于城市
从这头到那头
想不出一件事物的名字
整个下午
头脑一片空白
现在是春天？
大地的身体上找不到一座房子
沿着那些假花
那些用塑胶做成的树
望见翠绿的河
2
春天的夜晚我席地而座
顺着青草的尖坐下
顺着星星的光坐下
我看见那些蛇滑行在地
妈妈在地上打水
浇地里那些辣椒
蒜苗、或西红柿
树木阴森
我在树尖或星光下飞行
妈妈在晚上做工？
这是春天的晚上
女子用粗重的鼻息行走
我在飞行
3
我始终跨不过水泥路面的高度
劳作一天了
徒劳无获
越不过那些塑胶做成的花草
路面上车越积越厚
沿着公路行走
被压在下面
河流被掩埋
怎样才能更自由？
春天的气息被叼走
诗意被抹杀
如今这些抒情
和着青草一起
打入地狱
4
我是你啊
我不敢歌？
肉里的血液不敢流出？
我是春日骄阳下的一株草
不敢存活？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在春天的夜里写诗
这个时候人们都在拥抱
春天和夏天在传送心事
你是谁？
你在哪里？
那个若干年前穿藏在油菜花中的小孩
已认不出你
5
飞行在继续
春天开始绽放
花从左胸下的心房长出
结出蓓蕾
爆绽的花朵说出话
滔滔不绝
跳舞
那些影卓的山
河
给内心以春天
6
我是个懒散的人
不想从低矮的房子走出
害怕蛇
夜晚来临时分
直到凌晨
不敢朝蛙声走去
我害怕女孩子
崇拜她们
像崇拜春天
为她们活着
献出全部的幻想
和歌哭
2004.3.13
无题
春天我们相识
然后是盛夏
我不懂得爱情
美好的时光和日子
被错过
如今我们老了 白发苍苍
心房和心房沾满洁白的雪
当我们燃为灰烬
每个春天
我都会为你祈福
2004.3.29
听广播
不断地写
一刻不停地写
乱写
边听广播边写
听那些讨厌的广播
听那些播放着欲望的广播
难言之隐不用愁……上二楼
放了两遍还没听清楚
放起了坦泰尼克号
故意很打动人
放着优美的曲子
温柔地说话
生殖健康
两性健康
音乐交通频道
电话号码念了两遍
就是想赚你的钱
设备现代化
省内外著名专家
今天我们邀请了……杨教授
喂，你好
喂，你好
喂，喂
喂（插入女声）
喂，喂
这个杨教授
和这个主持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人走
龟头
勃起
我得马上把收音机关掉
为什么广播里的是生殖健康
我写成诗
就被人说成暧昧
肮脏、不健康，等等
2004.4.2
再见
在梦里还会见到你
在某一天上午灼热或严寒的气味中
在一个女人熟悉的身影里
在你的身体永远消失的那一刻
在无数个慵懒无为的日子里
在生命的最后容光中
黑暗伴随一生
在虚空无望中度过
2004.4.8
无题
——致昌仁
生活里溺水的皇后
拒绝隐喻，最终被隐喻俘虏
本来的面目无法分辨
哪里是石头，哪里是猪粪
泥巴在两颗心里有不同呈现
一样被喜欢，唾弃
春天——也许已经到了夏日
仍在楼的上下沉浮
来到时的情景被忘记
青草在乒乓球声里生长
那些往事难道没有发生？
某个瞬间，仍然要回复真实
终于
深深陷入生活，陷入
想象中没有形状的大街
对自己或什么人发着议论
多愁善感
成为伟大诗人的时间已不多
终将出走，或隐没
含糊其辞
一切正在成为事实
厌恶生活、世道、人心
厌恶工业、虚情假意
从燃烧的灰烬中走出
2004.4.16
午后时光
音乐响起 醒来的时候嘎然而止
而我又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刻
地点不言自明
如今 闹钟已没有什么用 干脆不开
正午的时光缓缓流过
记忆的影子闪烁
我不会想到这是唐代
或某人竭力赞颂的时代
一切奇迹不再发生
政治徒然升温
诗歌象那些失落的音符
在闲散的时光失去用场
我变成了鱼
在硫酸的供养下失去了眼睛
没有言语 孤单、阴冷
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一切都已逝去
留下的只有水
在午后的时光里爬行
2004.6.2
灯下独酌
喝灯光
连灰尘一起吞下去
喝电
勃然大怒
一把咬住灯颈
夹住灯管
把镀有荧光粉的玻璃狠狠嚼烂
咽进肚子
胃多处刮伤
轻度便秘
整个台灯都吞下
击倒
电流走遍全身
2004.6.5
酒后诗
我买了一瓶啤酒，自己喝
想了想自己的生活
如今一瓶啤酒已不能让我醉了
买醉的费用日益增加
打了一个嗝
生活是不是变了
啤酒喝完
酒精进入身体
进入毛细血管
脾气小了
像那些血管
使我死无葬身之地
酒后诗之诗
有一个人
在我喝这瓶酒之前
已经知道我喝酒
他说，没事吧
那是个和我有着同样骨头的人
他的骨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除了明鹊
他和我是最相像的了
2004.9.19
归途
再没有希冀，对于已经厌倦的生活
再没有无法掩平的痛苦
只有痛，在一些地方看得见或被遗忘的角落
延伸的是命运之手。我的孤寂，并不甚于你
然而，最深的痛是无法拒绝的入侵，在没有力的地方
紧紧揽住曾经被伤害过的身子。我的并不算什么
流动的是你。流浪的是这些无用的墨汁，由商店里买出来
插进自己的胸膛，一切都罪有应得，是自己的选择，无可埋怨
无家可归的是消逝的声音，胸腔里最痛切的血分子
你我匍匐在陌生然而充满诱惑的旅馆，劳累在肋骨和神经处钻营
无尽的死的意图，古典的因为无处可放的飞絮
我从那些没有道路的城市走回来，然后是你
没有怨恨，消失的是无边的平静，然而也没有声息
你我踩着已经污浊不堪的激流，打最艰险广阔的河面走过
2004.10.19
秋天（断章）
1
秋天上午的太阳，多么温暖
篮球场上跳跃着生命；乒乓球台前
嬉闹和喧嚷。星期六的时光多么美好
中国乡村中学的时间，被度过
2
他们叫我老师，这个事情，我已预备了好几天
声音滑过耳朵，我被击倒
他们看到我笑了。他们走了，许久我爬起来
夜深，四周一片死寂
3
我经常沿着一条铁轨往南走、往北走
有时在铁路旁一个人坐下来休息一会，手上拿着一本书
《呐喊》或《莫里哀喜剧集》
被粘在一首诗无法表述的粘稠的液体里
2004.11.6
古怪的一天
秋天的虫子从土壤里爬出来
在那里发呆
它开始爬行
它的触角像一团刺
倒盛在天空下
它行走得越来越快
是我希望这样
它走得比一只蜗牛快很多
到达田塍上了
这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虫子
像是卸下重担一样
感到轻松
2004.11.16
农事诗
星期天早上
你下楼来
从楼板上拣起锄头
和搭耙
十点钟吃完女人做的饭
继续干活
下午一点了
汗流浃背 没有吃午饭的意思
你不是一个旁观者
深入其中 对事物历历在目
从黑漆漆的世界回来
身上沾满泥的气息
唯有夜间到黎明 你死亡
在白色睡眠里得到憩息
2004.12.18
旅程
过节的日子，我们孤独
别人烟花轰鸣
景象多么绚烂
踽踽独行在灯火辉煌的大街
半路中央，又回来
我们行走在一片汪洋的深海
涩咸的水淹没思想、激情
乃至早已湿漉漉的灵魂
我们哭了，没有人听见
除了心房，洁白的墙壁
没有什么地方发出回声
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孤独
只有回到自己的家里
却来到别人的房子
我们是怎么了
一片荒漠。这个城市
还有我们的身体
早已让人灰心丧气
2005.2.23
第四辑：告别父亲
在深夜
在深夜，总会想起你
脚下蔓延开来的无数小径
以及旁边的草木。
它们在冬天的深处发芽、枯死，走过又一个轮回
而我，无缘与你相见的人，仰慕你的荣光，欣羡你的自由
愿化作你，在荒芜的山野里奔跑，在炽热的日光下流汗
汗水打湿衣襟，而灵魂，依旧浑然不知
在窒息的闭室，我的双手托不住一颗星辰的哀思
黑暗、热腾腾的血流，赤红、发紫，攫取着自己
心瓣为两半，一半储藏于未知的角落，一半留与我自己
直至消失。我走向你，双手合十，嘴唇翕动
愿一切如故，愿一切从没出现过
夜里，一个踽踽独行者，带去不曾翻动的尘埃
祖国无声。
若干年的想望成为假象。在纯洁与浊流之间，花朵盛开
春天，被微风拂动的马尾草，丢失姓名和信仰
一个季节就要过去。沉沦于天涯，不可自持
骆驼和马，沙子、茶具
在城市中慢慢上升，石滩上积水渐渐澄澈，映出影像
衣衫褴褛的老妇在河边喝水，很快被人察觉
如何从内心挖出那些石头
时光沉寂。人们从冬天情欲的尖叫声中醒来
墙壁上写满迷途的信号，擦去又写上
无聊。没办法。也许。从这条门一直往东走
街旁的老马奄奄一息。有人将行当收走
大风起时，光照彻整个房子
2005.11.10，凌晨
写一首诗给昌仁
我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
后来，被丢到诗箩筐里了
我曾经说，最不喜欢在诗里提到诗。
这里快下雪了
深圳的天气，怎么样？
你能不能看到跳动在电子里的这些文字？
你的脚很长，伸到水泥心里
抽出来，沾满鲜血
和哭泣。你把手指甲扎地里，空气
里弥漫焦味
阳光穿过海水，被瓣断、打击，发出震天声响
猫玩神秘，悄悄躲到花岗岩背后
她的脚丫，踩在八月炽热的地面上
弟弟和妈妈在干活，朝天上吐反常的口水
触到的只有海底蔓延上来的气味
节节叹息，终落成城市的雨雾
打在屋顶如敲砖
哎哎哎、哎哎哎哎
城里的老人涌过来了，个个呲牙咧嘴，凑过时热闹
小孩跟在后，被手缠得像玩具
海边气候究竟不一样
被子湿了、衣服湿了、内衣裤湿了、血液也被沾湿了
怕得艾滋病，不能恐惧
在海边大城市，洁身自好也未必保性命，听说？
老医师终于匆匆换上白大褂
穿过大街、斑马线、路障，看病去
直起身又弯腰，蹲下又站起，到一户家门口
一针扎了下去
2005.12.20
二月
二月之初，地表为冷气弥漫
欢乐泥水沾满街道
呼啸声远去
在虚空国度，自不必掩饰
剥开外衣
露出伤口、血污
言语尽失者
穷尽手势，换得面面相觑
毛雨滴入耳管
踉跄倒地，或者沉入爱河
哪怕是有意
菩萨之唇照旧翕向香客
瞎子伸长拐杖
捣冒水汽白灯泡
车、人来不及躲闪
钟声徒息
黑衣人抱紧
时间在远近脚步声中隐匿
2006.3.12，长沙
她
从她的眼里
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火苗般奔扑在黑色的眸子
白色、白色带黄的肉体
不反胃、不惊心，在视线之内跳腾
她的影子地面上无声闪烁
她的光，映衬在我内部的阴影上
无奈在某个体腔的血里凝滞
汹涌着那些城市里的鬼火
楼高得撑到天里去的空洞、黢黑
夹杂着点白的黑色天顶
像她眼的白、黑，乌云密布
2006.5.18
病
傍晚时分
爸爸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隔着窗玻璃
望屋外的灯火和楼房
爸爸已经一个多礼拜没下楼了
因为疾病
他只能借阳台、窗户、记忆
和57年惺惺相息的世界来往
在没有酒精和福尔马林的病房
呆过一天又一天
这次可病得不轻
那个写字都微笑着的医生对他的儿子说
要看情况
爸爸身体消瘦、肤色发黄
喜欢谈论小孩和往事
一如既往保持旧有的虚荣
希望病好后
和地里的西瓜、仓里的谷子、外甥一起
安度晚年
2006.7.21
默
今夜星光黯淡
没有多少猎狗在街上溜达
行人也因为害怕抢劫不敢轻易出现
我躲在屋子里
幻想闹哄哄的街市
连狂野的做爱分子都缩着脖子
柏油马路不颤抖
流水波纹不惊
一些湿淋淋的器官
像狗尾巴一样耷拉在地上
直到第二天清早
隐约的痕迹
被路人看见
忽略在上班的时间表里
2006.10.17凌晨，江永
在深夜（二）
在深夜
老是睡不着觉
想着一些遥远得差不多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某某人的生死祸福、某国的命运
穿过夜的天空和胸腔寒冷的窒息
我走在一条颠倒过来七拐八歪的道路上
衣裳单薄
头脑发黑
尖尖的脚指头要踢人却踢到自己
这无情的夜啊
不知该如何是好
2007．2．8
屋里有光
屋里有光
转身就变成了别的物质
雾或雪片
在楼层天花板下、床上空游荡
有的钻进棉被的细孔里
我在这个屋子里冥想了一天
洗菜、炒菜、切菜
坐下或站立
有时朝窗外看几眼
隔着玻璃
传来孩子的叫声和笑声
回到房间时
已是大雪弥漫
2007．3．15
那些无药可救的人们
那些无药可救的人们
在电线杆下的坎坎上睡觉
头枕人行道
脚撑在有车跑过的马路上
正值中午时分
警报也拉起来了
有些诗意
从高楼上跌落
他们一边喝水
一边双手合十朝前接着什么
不明就里的过客
以为在祈祷上帝
2007.3.27
情诗
你曾经是石板村的小女孩
农村女孩子
在一张黑白照中
瘦小的脸蛋
和现在一点都不像
后来我知道
石板村
从连山乡政府
过河后走一段路才能到
河上有拉拉渡
也有一度布满整条河的淘金船
那时候我就想
什么时候跳过河
把你娶回来就好了
2007.10.24，凌晨
往事
1973年
他在楠木底修路
也给同去的人看病
背着药箱子
上面有一个红十字
后来
我在四方桌发霉的抽屉里
看到他年青时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字
三十五年了
那个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已不在人世
我看到他灰色的背影
走在那条没完成的路上
行头晃荡
走着走着
就从路边消失了
2008.4.4
阳光令人心碎
阳光令人心碎
我已远离哀伤的影子
和瓦砾
孩子们睡了
有的安眠地下
大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
他们将如何回忆那个下午的阳光
和突起的乌云
2008.6.12
老陶
老陶说
他每隔一段时间
都要到外面走走
以免被周围的环境同化
尽管我知道
老陶的时间这么有限
我来他都没有时间陪
要去上课
可见这件事情对于老陶的重要
老陶是一名人民教师
在镇上一所两千人的私立中学教书
上学期还当班主任
但因为他老是要学生唱歌看电影玩游戏
还名列年级第一
这学期不当了
用老陶的话说
是遭人陷害
老陶已经在这所中学教了两年书
两年前
他还是一所大学里的学生
喜欢喝酒、看书、扯谈
转眼间
就变成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
而我也成了一名记者
到老陶家乡附近的一个市采访
晚上我去看他
他照例准备了一箱啤酒
像我们在学校那样喝酒、卧谈
不断陪我到门外撒尿
看天上那轮月亮
老陶对我说
他要辞职了
想干点别的
2008.9.26，凌晨
民国三年
民国三年
无心看书
有心烧纸
纸在心底里燃烧
民国三年
我从西街出去
你从东街回来
我们在街头的某个面铺前相遇
却没有招呼
对了，那时我们并不认识
民国三年
你在西湖的亭子间念叨什么
和一个老人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相处得那么融洽
像长相厮守那样
也许我内心的琴弦已断
只等人来收尸
民国三年
还是民国三年
你从街头买回两斤肉
那时候的货币是银元
是不是袁大头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当时肉的价格
也许和现在相差很远
民国三年
是一个无法叙述的年份
突然从我的脑子里冒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年份
是不是我的亲戚或朋友的祖宗在那年发生了什么
我只想说出
民国三年
你用一只时光的杯子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再也看不清历史的容颜
历史，只是一堆纸
在你的青纸杯里燃烧
2008.9.27
我看见
高傲的雨水从天上掉下来
让我想到悲秋两个字
我的身体浸过一阵寒冷
像一只鼹鼠一样躲在地洞里
准备迎接下一次死亡的到来
我的窝囊与冷血只有自己感受得到
我的荒唐与龌龊只有身体感觉得到
我的无能与绝望
只有十多天以前的星子和月亮感觉得到
可是我
已经到达火星上了
亲爱的上帝
我就要像一个乞丐一样捡起一摊子烂柿子
像萤火虫一样名副其实地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感谢上帝恩赐
感谢暴君酷刑
让我有机会生活在一个可笑不自量的世上
用别人的话说，一个无足轻重的过渡时期
2009.9.15
祖国，请给我胡说八道的权利
祖国，请给我胡说八道的权利
请让我胡言乱语而不会坐牢
骂狗日的命运把我带到了你的阴沟里
吃你的奶长大
如果不是这样
我就不会生活在这个国家
我宁愿生活在外国
宁愿爱外国而不爱你
而外国是哪个国家？
世界上好像没有这样的国家
所以我只能苟延残喘躺在你满身恶臭的怀里
捂着鼻子呼吸小心翼翼说话
不说独裁者的坏话
违心地生活
装着漠不关心政治
除非政治来关心我
装着过得很好很幸福
不得不看中央电视台
甚至连同属于中央的中央二台也看不到
祖国，我请求掌权者而不被理会
他们会把我关起来撑我的嘴巴
只有低声下气低三下四求你了
向你老人家诉说
祖国啊母亲
请看看我可怜的样子
请你生一点怜悯之心恻隐之心
看到我是可怜的
看到我受难的痛而不得不继续忍受煎熬的悲哀
听说这些掌权者还要把持两三百年
比明朝还要长
听到这些，我真是毛骨悚然而又无奈
我能怎样呢
不过在这里发发牢骚而已
什么都不能改变
谁都不会得罪
继续苟延残喘于人世
直到不幸暴尸街头的那一天
祖国，请给我免于恐惧的权利
那样我就不会轻易死去
连一条狗都不如
求求你了
我亲爱的祖国
如果你还不理我
我只有大喊一声
我的妈呀
2009.10.21，广州
祖国
我现在在永州
明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天亮后
将有一群人在首都来回走动
欢呼雀跃
而另一群人
躲在屋子里
不敢打开自己家的窗户
只能通过电视观看千百米外的狂欢
和我一样
那时我可能在去往朋友婚礼的车上
或者在喝酒
我的欢乐和他们不同
我甚至连电视也不看
不是装逼
真的没有兴趣
对不起
不好意思
我亲爱的被高高顶起的祖国
为什么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
显示在我脑海里的却是你受难的形象
我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疯了
要是我疯了
我就在朋友的婚礼上多喝两杯
或者在车上多打几个鼾
总之醉上一回
世人皆醒我独醉乎
我疯子乎
亲爱的祖国
谅我不能和你同甘苦
我在遥远的乡下
口袋里的这点钱
还不够你买一罐女儿红
祭奠失去的贞操
滴在大地上的
那是你的一滴眼泪
你和我妈妈一样善良无辜的面孔
让我黯然神伤
原谅不会修饰
不会说假话
不会为尊者讳
请原谅我对那些满嘴胡言恶贯满盈者
说一声
我操/你/妈
你操了我妈我操/你妈
这下总算公平了
亲爱的窃国者
两清了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飞机不欠大炮的
大炮也不必打飞机了
我们的国
我的妈
总算
总算
雪耻
啦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不等天明来卖报
一边走一边跳
今世没有乞丐了
乞丐都被赶出京城了
大老爷们都在看飞机了
作眉檐状了
挥手致意了
淫民万岁了
飞机大炮里的淫民挥手致意
全国淫民没看见了
没看见了稍显悲哀了
说不定CCAV的记者看见了
只不过为了个完美的大脚印儿
被无辜PS掉了
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一个人的敬礼
祖国的淫民也颐养天年
我梦想
祖国在淫民有生之年
能够看见姿势摆正
名正言顺
明媒正娶那一天
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噢耶
2009.10.1凌晨，永州
第五辑：早期诗选
这样的日子
一
这样的日子里
没有从窗外飘进来的空气
没有一点
可以让我品尝生命的东西
晴空万里
全天下都晴空万里的那一刻
这日子依然寂聊如旧
二
偶尔一回
外面刮风下雨
这日子里
响起了嗖嗖的声音
角落旁那棵花树
沉浸在风雨里
花儿梭梭
下了满地
为这
好长一段时间
我的思绪
像一片薄薄的青烟
随微风飘忽
去到那驻风景里
花儿呵
为你在无情的风雨里
飘零
我默默地
觉得好凉好冷
我害怕
有一天
我也会像你
飘落在风雨里
浮跃在地面上
还要遭雨水
任意溅打
三
这样的日子里
我凝望不知是些什么的
前方
我担心
将来
我的命运
随时随地
会像哪些花儿
如果可以
打开门窗
呼吸外面的空气
如果
可以去体味生命的韵律
如果可以
立于蓝天
尽情地俯望大地
——驱除这日子的
寂聊
——我愿
付出整个的生命
1999.5
海之恋
一
怎么也想不着
山里孩子
会如痴般的
幻想大海
大海呵
一股如潮的冲动
拍击着心灵的礁石
浪花卷得
直上心头
我
立于海边了
——海风
多么凉爽的海风呵
这感觉儿
让我尝到了酣烈的甘甜
二
飞扬吧
飞扬于沙滩
拥抱大海
畅读她那
无边的胸怀
与大海接吻
让她幽远、博大的美
润泽你心灵的干涸
听吧
静静地聆听
大海
正震撼着呼声
给你讲述一条古老、遥远的传说
——关于海的浩瀚、激昂与瑰美
临着茫茫的海
礁石，海滩
这
海的女儿
依偎着她们
慈爱的母亲
三
初夏的山冈
播撒着
太阳挥洒下的晕圈儿
漫山的嫩绿
随和风
尽情地飘絮
直冉冉
飞向那高高的山岭
赶起黄牛
我融入
这柔和的嫩绿中了
“嗨——”
山下绕上来的
是牧牛孩子的呼声
在山湾里响着
久久回荡
嘹亮得
如晨曦里
一声划破荡空的喇叭
击碎
我睡梦般的
丝丝醉意
这“嗨”的一声
像是正中了
我心灵深处的火种
——海，大海
烈日下辽阔的大海呵
你的怀里
女儿的心
灼烫得
腾起袅袅热起气
——我又立于海边了
心灵深处
那股似蕴藏干年的
隐绪
涌动着
驱着和风
静静地听吧
一瞬
海啸吞没去
搅动着和风
酿满了无边静谧中的一切
海——
近了
看吧
不再是无边的平静
大海
掀起巨大的风浪
直迎向炽热的海岸
这伟大的母亲
用博大、热烈的爱
去浸滋
儿女的心田
四
大海
沉睡了
港湾里
只听见她安详地呼吸着
——沙滩，椰子树，海螺儿，彩贝
宁静如斯
五
拣起那本笔记簿
里面影映着
海的故事
翻开它吧
掀起
我年青的情怀
——蓝蓝的天
托起蓝蓝的梦
那海天相接的地方
一只海鸥
向远方飞去……
1999.8.7
致雪莱
是谁
走在他时代前面五十年
说春天不再遥远
哦,Shelley
你这缪斯的宠儿
如果再活五十载
你会到那与寒风厮杀的战斗中去吗
伟大的启蒙者
必然的落伍者啊
春天不久是来了
然而不久又离我们而去了呀
可春的种子
自它从天国的后花园里降下
不管是在温和的春日
还是残酷的严冬
它都在悄悄地发芽
它怎么会死呢
造化的天神
呵护着它呵
有了造化之神的呵护
它怎么会不长大
伟大的启蒙者啊
冬天来了
春天不远了
2000.11.27
十四行：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像两颗乌黑的玛瑙
眼神里跳动着温馨的欢笑
洁白的衣裳正合你天使的身体
柔亮的黑发涌动着美的洪涛
你纯洁的心灵宛如一条宁静的湖泊
四季都荡漾着柔和的清波
也有白鹭拍打着轻轻的翅膀
从湖上空悄悄地飞过
缘分让我们走到一起
真情使我们心心相依
我的心一日日沉入爱的大海
你心的柔波也融入海中与我汇集——
在爱的海洋里
我们找到了最美好的栖息之地
2000．12．24-25
烛光之夜
——on Christmas Eve
在梦中,我浴在光的海洋里
幻发着无尽能量的幽丝
把我团团围起
烛火在万籁俱寂中燃烧
我不懂基督，在这神圣的夜晚
无从祈祷
但我却说：“主啊，请原谅我所犯下的过错
这是我最初把你念起，也是最后一次
但愿没把你亵渎”
烛火通明,静寂中似有燃烛声
我一边抚摸沉溺的心
一边静静地倾听
我不寂寞
光海里的游丝，数不尽的精灵
它们是我的朋友
它们在梦的海洋里欢快的游弋
无穷无尽地舞蹈
在我的大脑上跑动嬉戏
我满怀惊喜看它们游戏
在这个睡意笼罩的世界上
仔细感受着它们的顽皮
我凝望光海，微茫无边
一片光亮得发白
在前方闪现
透过那片白光——是透过时间隧道？
呵，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乌托邦
当我醒来的时候
身周围被夜的浓黑弥漫
空气中散发着刺骨的寒
屋外，似响着微微的雪花声
一世界的漆黑
和寒冷 ……
2000.12.24-25
我的自由
我是个没有自由的人
我的整个身子和灵魂
都玩弄于无情的命运
在那属于自由自在的
童年时代
我曾感到无边的自由
呼吸过大自然无拘的元素
还荣幸得到亲人们的爱
那只是因为
我对自己的被囚禁全没知觉
当我走进人群
目睹和感受残酷的命运
才渐渐明白
——我的自由是柔弱的羊
因为牧师的欺骗
把它送给了狼
2001．2．14
土地
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到这片土地，这般
荒凉，绝望，充满夜的旷野的回响
然而我是无言的，之后
我就开始了我的远行
我触到了凉夜冰冷的气息
在荒芜的杂草丛里，稀疏的林木间
常常遭到野兽怕人的袭击
我似乎还听到了遥夜里传来的陈年旧事
悲苦，无奈，惨不忍闻
我也是野兽；地之子，你的朋友
——我想把这事告你，凭着这夜
这荒凉，这绝望；以及诞生在这东方之夜里的奇迹
我爱这土地——除了出生之地无可选择
——我还要这样告你
是的，如果出生之地可以选择
我也要选择这土地，这悲凉的地，绝望的地
2001．6．6
２００１冬天的抒情
你看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
往年那种西伯利亚吹来的风
我再也感受不到
这个冬天我在异地度过
在异地 伴着悲伤而充实的阳光
度过
再也没有故乡
再也没有抒情
要知道 我已变成灵魂流浪的孩子
这个冬天
没有了寒冷得令我清醒的气息
冻疮我害怕 但暖和令我麻木
这个冬天我在异地度过
这异地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沉闷得要死
再也没有故乡 这个冬天我流浪
脑子里如诗如画的那个地方
如今已从记忆里消失
像明月消失在大海
也消失了黑夜
白天让我置身其中
这个冬天
我变成了流浪的孩子
再也没有了抒情
除了咀咒美利坚
我再也不想作什么抒情
可是奇怪 我的嘴巴竟发不出声音
２００２．１．１６
十四行：受难的爱情
我望着复活的女神
想着 几千年前此刻她当在
愉快地跳舞
是大地将那动人的一瞬
留住 以至于
今天我能面对她思忖
那受难的爱情
仿佛感到有原始的美
在我体内面临着破碎
我和女神说话
她默而不答
显然是陷入了古典的沉思：
当爱还没从时间中睡醒
千万不要打扰她温柔的梦境
２００２．１．９
穿越城市
——在春天一个人的愤怒
一
属于容易被激怒那种类型的人
平时我走在街上
满街的房屋和人群都成为愤怒的对象
小小的画面和声音都可能成为触怒我的根源
他们都叫我疯子
而那些叫我疯子的成天都过着
一种卑躬屈膝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们晚上蹲厕所的时候双目紧闭
是不是露出过原本属于内心的表情
而我没那些人善于伪装
所以他们叫我疯子
二
疯子成天到处游荡
害怕屋子和人群
为了避开这些事物
常常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暂时栖身
无论走到哪
总会碰上人
情侣或和他一样疯的弟兄
仿佛特定安排好来跟踪他
所以他现在是离他的窝越来越远
他希望这样能逃离人们的跟踪和监视
仿佛逃离了跟踪和监视
他就变得异常自由一样
三
我走在一条大道上
这条路正通往郊外
我知道等一会将会看到什么事物
满眼的稻田和庄稼将会占住我的全部
另外，一条小溪从中穿过
通往不知名的远处
我知道这样的景物在我脑海里
已进驻过若干次
但每次我都像第一次那样没有厌烦
我对这样的事物比起街道
和楼房充满无限的好感
尽管那里面没有后者那么多的诱惑
尽管楼房也可能有我并不讨厌的人
——我自己
我还是无限向往前者
四
街道上的人喜欢在此栖居
可能是我对他们充满仇恨的重要原因
我觉得在这样的沙漠里看不到春草的生长
四季的更替
他们则以为是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观点的分歧导致我对他们由鄙视带来的仇恨
五
有一天有个人说你何必那么愤世嫉俗呢
他是要我去过那种没有爱憎没有感官的生活
觉得我这样太过痛苦
他不知道我以前也试过
我受不了
六
当我的双脚踏入田塍的时候觉得无比舒畅
我感觉到春天正从地里传到我的心上，
把我融入了它的世界
这时我心上响起了杰克逊的一首歌曲
觉得看到了童年
充满缅怀之情
那一刻我感到无限的幸福
七
可毕竟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我踏上了水泥粘成的地板
我觉得这样的地板很做作
我马上就闻不到泥土和春草的气息
感到将要展现在我眼前的
街道和人群正在卸下我的春天
这时在我身上发生了一种无声的悲剧
于是泪流满面
觉得无比悲痛
哭泣属于内心的幸福的死亡
八
我知道当我回到人群
人们又会叫我疯子
九
这是肯定的事实。
2002.3.29
爱之旅
一
星星一眨眼
爱在生命中诞生
而当地平线上
风起云涌
便从内心消失
爱之舟 脆弱 不定
遨游群星闪烁的
天宇
是我们这个星球的
常客
二
绿叶繁茂
湖水湛蓝
爱之神说
它乐意
来生命之城
旅居
它飞越高山
畅游大海
到处洒下足迹
双鸟飞鸣在林荫
水中穿梭成对游鱼
高山流水相唱和
风雨雷电相呼
三
当它君临人心
世界就被忘却
情人对视
吻火燃起
感觉从此
代替眼睛
它拒绝占有 交易
和欺诈
超越
一切阴谋之外
圣洁有如月光
哪怕欲海翻腾
仍洒在水上
洗净
兽性和抑郁
四
一旦厌倦
它便逃逸
到别的地方
或星球
继续他的行旅
载着物质的安详
生命的激动
如萤火
穿梭在茫茫天宇
乐曲和欢乐
撒满每一个空间
整个宇宙为欢快充盈
2002．4 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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